首頁 電視劇 羅振宇文明之旅
《羅振宇文明之旅》西元1006年:景德鎮

你好,這裡是文明之旅,歡迎你穿越到公元 1006 年,今年在大宋是景德三年,在大遼是統合二十四年。那這一年是成員之盟簽訂之後的第二年, 20 多年了,宋朝的頭等大事一直是對遼打仗,兵荒馬亂了一整代人。現在和平終於來了,這個政治局面當然也會改變。大宋朝廷裡今年發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應該就是寇準靶向,也就是禪淵之戰那個公認的最大的功臣寇準不再擔任宰相了,丟了官兒了。那你說這是不是奸臣陷害忠臣的戲碼呢?是皇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呢?這些因素當然都有,但也沒那麼簡單。我就說一個事兒,你品品背後的味道。

話說禪淵之盟簽訂之後,寇準對真宗皇帝說過了這麼一句話,說你看看,如果我什麼都聽你的,唉,這事能辦的這麼快嗎?王麗就笑著說,對對對,都是你的功勞,你就說當大臣的,他能這麼說話嗎?你就說這當領導的,當到宋真宗皇帝這個份上,是不是也就夠可以的了?所以你看寇準大象這個事兒,哎,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今年咱們不說寇準,因為寇準八項這不是第一回,這也不是最後一回,像寇準這麼重要的人物我們要放在後面,專門拿一期節目來講。那今天咱們要搶時間辦一件事兒。什麼事呢?你看宋真宗用景德這個年號一共也就花了四年,今年 1006 年,都是景德三年了。這個年號在歷史當中很快就要過去了,但這個年號它不簡單。為什麼?因為它點燃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的輝煌才剛開始。對,你猜到這個地方就是景德鎮, 006 年的文明之旅,咱們就說說了景德鎮。我們現在都知道了,景德鎮是大名鼎鼎的瓷都,但是在宋朝的初年他還不是這個地位,咱們就看價格吧。到今天為止,現代中國的瓷器市場上出現的最貴的宋詞不是唐詩宋詞,那個宋詞就宋代的瓷器是2017 年香港蘇富比拍出了一件汝窯天清又喜,成交價接近3億港幣啊。周杰倫那首歌叫青花瓷,裡面有一句說天青色等煙雨,其實天青色它不是青花瓷的顏色,而是乳搖的顏色。因為乳窯燒了 20 多年就停燒了,所以現存的乳窯瓷器的數量非常少,有人估計全球加起來不到 100 件。我們要是只看宋代的瓷器,現代拍賣價格前五的宋瓷都是出自所謂宋代的五大官窯啊。什麼汝官歌,君定哪有景德鎮這個時候在排行榜上根本排不上號啊。

有趣的問題就來了,武大官窯很快就斷了傳承,而在北宋的時候,那個質量還不算上乘的景德鎮反而能夠不斷的延續下去,這是為什麼?更進一步我們還要問,景德鎮的瓷器業是工業文明的一粒小火種,它是怎麼在周圍汪洋大海一般的農耕文明的包圍下長鳴不滅一千年在怎麼做到的?好,我們就帶著這個問題一起穿越回公元 1006 年,大宋景德三年,今天咱們聊景德鎮,那景德鎮呢?號稱是瓷都嗎?它在中國瓷器歷史上的地位,怎麼稱讚都不過分,對吧?但說實話,我為了準備這期節目,我在讀景德鎮的史料的時候,最讓我震驚的不是景德鎮在歷史上有多牛,在瓷器行業裡如何登峰造極,不是這些,是他讓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居然在中華文明那麼古早的時代,唉,裡面就有這樣一個工業化的場景,那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啊。

這個景德鎮它不是一個瓷械的概念,它是一個過早出現在農耕文明當中的工業化場景。哎,你看這裡就有意思了,我會念一封信,這是 1712 年,就是清康熙五十一年,當時到景德鎮的一個法國傳教士叫殷洪旭來了,看了景德鎮看啥了?然後給朋友寫了一封信,他是這麼寫的,說景德鎮擁有 18, 000 戶人家,大部分是此業商人。他們的住宅佔地很大,僱用的職工多得驚人。按一般的說法,此鎮有 100 萬人口,每日消耗 1 萬多擔米和 1, 000 多頭豬啊。

從隘口進港時,首先看到這樣的景色,從各處裊裊上升的火焰和煙氣,構成了景德鎮浮源遼闊的輪廓。而到了夜晚,它好像是被火焰包圍的一座巨城,像一座有許多煙囪的巨大火爐。這裡面提到那個數,說100 萬人口,這有點言過其實,但是當時10 萬人口肯定是有的,那你想10 萬人就圍繞一個產業聚集在一個城市裡面,火焰、煙囪晝夜不停的工作,那這樣的場景它即使出現在歐洲,也肯定是在工業革命之後了。雖然我念的這封信是1712 年的,但是你想1006 年的中國造瓷瑤爐燒造的工藝在這個時候已經成熟了,所以1006 年的景德鎮可能規模沒有這麼大,但是作為一個社會景觀,和我剛才唸的這封信裡的應該是差不多的。提醒我們一件什麼事,其實你想,中國自古以來甚至更早在秦漢,甚至更早在戰國時代,就一定有規模不小的集中生產的工業化場景,對吧?因為那時候的人也得用陶瓷,也得用鐵疽,所以煉鐵業一定也是這樣的啊。你去看史記的貨值列傳,裡面就記載了許多巨富號。什麼起家冶鐵業起家?古代的那些冶鐵工廠和景德鎮不是差不多嗎?都是當時的社會。奇怪。你就想像這麼一幅場景,就是當時的中國農耕文明是汪洋大海,但是你在高空往下一俯瞰,裡面星星點點的,居然就有工業文明的孤島,它的場景至少是工業文明的。

李白不是有一首詩叫秋浦歌嗎啊?我小時候背過啊。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那郎明月夜,歌曲動寒穿。這說的就是李白當年在唐朝時候看到的煉鐵工廠。裡面最傳神的就是這個懶狼明月夜懶那個字意思就是害羞,小伙子臉紅撲撲的,為啥呢?肯定不是被明月照出來的,也不是因為害羞啊。因為什麼?哎,是被煉鐵的爐火照紅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呵,好魔幻。

如果我是宋代的, 1006 年的一個農夫突然把我丟到景德鎮這個地方,我會嚇一跳的。剛開始嚇一跳可能是因為密集的爐火煙囪,我看的不太習慣,但是如果我在這裡住上幾天,我會更加嚇一跳。為什麼?因為這個地方的人太奇怪了,他們過著一種和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啊。

這個地方的人他居然不是按照寒來暑往的大自然節奏來工作的,他們的工作節奏居然是自己定的,而且這個地方的人,他居然不是按照自然的血緣關係具足而居的。一家人住在一起,他居然是和不同工種的人驚喜分工又充分合作的。這個地方的人,他人生發展的各個階段居然不是按部就班的,不是到什麼時候就該做什麼活,而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奇遇,各種各樣的震盪哦。突然拿到一個大訂單就能發財,突然幹錯了一件事情,明天就能失業,就能衣食不保。哇,也太奇妙了吧。對我一個農夫來說,這也太刺激了,受不了啊。

對, 1000 年前景德鎮的存在其實是給我們這代人撕開了一個小口子。很少我們能夠看到工業文明在1000 年前是怎麼在農業文明的包裹下生存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景德鎮和當時的其他的工業小火種不一樣,其他的都滅了,有的干個幾十年,有的幹個幾年,然後就不存在了。

就像我們前面講的,宋代的那些民謠都消失在歷史的烽煙之中,只有景德鎮他存續了上千年,長鳴不滅。怎麼做到的?好,我們就來談談景德鎮在哪裡呢?大概念上你一定知道是在江西,對吧?江西省的地緣條件和中國北邊的一個省山西其實特別像,他們都是依靠山河險阻,地理分界線都是非常清晰,而且自身是自成一體。你看江西,北邊是長江,東邊是武夷山,南邊是大魚嶺,西邊是羅霄山,就這麼圍起來的一個四四方方的區域。那這裡面什麼地方算是好地方?當然就是河谷平原,你從北往南數鄱陽湖平原北邊是九江,鄱陽湖平原的南邊是南昌,然後你要是順著府和往東,哎,這叫撫州。這個地方不得了,古代叫臨川,一個出才子的地方。臨川才子好回到南昌,順著贛江往南。這個地方也不得了,是吉安,古代叫什麼?叫瀘林。對,也是個出彩子的地方。那順著贛江再往南就是贛州山區了,在農耕時代,這種河流兩岸的平原谷地,它是人口容易聚集,物產業最豐富的好地方。我順便說一句,在宋代的時候,江西是不得了的好地方。剛才我提到的臨川才子、盧林才子,那都是打出品牌的。你就這麼說吧,唐宋八大家,你知道吧?這八大家裡面,蘇洵、蘇遼、蘇轍父子三人是一家子,所以四川佔有了三個名額。那剩下 5 個人,你才江西站幾個站?對,王安石、歐陽修、曾鞏都是江西人。你看再算一筆賬,唐宋八大家,除了唐朝的韓愈、柳宗元,宋代的除了老蘇家,全是江西人,一個都沒跑啊。這還不算北宋的那些著名文人,什麼晏殊、晏幾道、黃庭健也都是江西人。

聽到這裡你可能覺得奇怪,怎麼說了,江西這麼多好地兒,還沒提到景德鎮呢?景德鎮在哪裡?對了,景德鎮他就不能在好地?他就躲在江西東北部的山區裡面,你從地圖上看,景德鎮和皖南山區的徽州是連成一片的。在農耕時代,什麼叫山區?就是個窮,對吧?土地貧瘠,常發洪水,交通不便,深山老林不適合種田。但是景德鎮他幹的是工業,幹的是造慈系,所以在他看來,這個地方資源反而挺好。例如你說山坡坡度大,不適合開墾,但景德鎮說這剛好建造燒瓷器的龍窯。什麼叫龍窯?就是長達幾十米,沿著山坡向上修築的,像一條巨型蜈蚣的那種窯爐,這種窯爐升溫塊產量高,直到今天景德鎮還有一座64 米的天寶龍窯,現在還在生產啊。你說這裡是深山老林,景德鎮說,對,我缺少的就是這木材燃料,而且景德鎮附近還有盛產那種耐燒的松木。你說這裡降水多,常發洪水,是天災。對我做瓷器的人來看,這不剛好是水利資源嗎?因為我要把磁石打成粉末,然後再變成瓷批嗎?我這個時候又沒有蒸氣機,你看剛好水利資源。這一切都不是重點,景德鎮身上最大的傳奇不是他造出過什麼好瓷器,而是他 1, 000 年成為長盛不衰的陶瓷工業基地,就是因為他在山區啊。

為啥?因為1, 000 年是一個超長時間尺度,中間什麼都能發生的,比如說戰略,現在我們是在1006 年的大宋,覺得這個王朝多好,剛簽了長遠之盟,現在是一個和平的盛世,對吧?但誰能想到再過 1 百年多一點,北宋就滅亡了,金朝就崛起了,北方就戰亂了?嚯戰亂,大兵一過,管你什麼公益精湛,管你什麼師徒傳承,管你什麼藝術造詣,統統給我化為齏粉。而這時候回看景緻鎮,他躲在山裡生產基地,他就有機會逃過這一劫。

聽到這你可能會說不對,景德鎮後來非常富有,而且聲名遠揚,如果遇到戰亂時代那些有暴力的軍隊,那些誹謗,他為什麼不來佔有景德鎮呢?這一些軍隊又不嫌山高路遠,對吧?你躲在山溝裡有什麼用呢?只要我站住,景德鎮一年我光收稅,我能收多少?反駁,特別在點這就問到了工業經濟和農業經濟的一個非常本質的區別,我們稍微跳出來看一下,你看農耕經濟它主要看什麼?看自然禀賦,對吧?光熱水土四大條件,只要夠,這片土地就在這,它一年到頭多少也能出產一點莊稼。

在這裡面,你說農民的勞動和技術很重要嗎?也重要,但不好意思,不算稀缺資源,對吧?勞動力誰還沒把子立起呢?而且農耕技術在裡面扮演的角色非常有限,就算你是技術非常厲害的農民,你說同一片地,你提高土地出產能提高多少?它是有上限的,天花板很低的。但是工業經濟不一樣。自然資源重要嗎?當然也重要啊。但是更重要的生產要素是什麼呢?是人哪?人腦子裡的知識和技術,而且知識和技術帶來的那個產出增加是沒有上限的,是沒有天花板的。

你看這麼一分析,一對比,這就帶來了一個後果,對吧?就是農耕時代暴力非常有用,你們可以佔有土地,就佔有了財富,你不來種地納糧,有的是人來,而工業經濟就不行,你調用暴力​​就不行,你可以用暴力把地方佔了。但是如果你把人嚇跑了,尤其是把有知識有技術的人嚇跑了,那就是一場空。

你佔有低有什麼用呢?你就想如果今天有一群匪徒佔領了紐約,那能有什麼用呢?你能讓華爾街的基金經理人給你去種田嗎啊?就算能種地,他能創造的華爾街今天規模的利潤了嗎?差太遠了。也可以做一個思想實驗,如果你現在是城市開發區的主任,你有一片土地,那請問你是搞農業還是搞工業呢?大概率我估計你是想搞工業,因為工業的產值高,賺錢多呀。但如果你穿越回了古代,例如就是 1006 年的大宋朝,假如你有一片不錯的土地,請問你是去搞工業還是搞農業呢?我估計你最後會搞清楚你為什麼,因為只要土地栽多少就有點收成。

而如果你搞工業,你想我要再來一個景德鎮的奇蹟,好像能賺很多的錢,但是不好意思,很難的。產品、技術、人才組織、銷路、制度保障,每一個環節都是問題,一個環節出錯就是血本無歸的結果啊。所以我勸你,如果你穿越到 1006 年的大宋,你就有一片土地。哎,我勸你還是種田。

算了,這個視角,我們再反過頭來看,景德鎮工業是什麼?工業是一朵無比嬌嫩的花,它出現在農耕社會是需要一點運氣的,是需要一點保護的。而景德鎮所在的這個江西東北部的山溝就為他提供了這樣的保護。但是下一個問題就來了,工業又不能像農業一樣,它躲進一個桃花源啊。我們不知有害,無論未盡,我們自產自銷。一個工業基地的存續,它本質上是一個龐大市場網絡的存續,是和千里之外的對手競爭勝利的結果,他可不能躲在山溝裡自成一統啊。所以景德鎮為什麼能夠延續千年,我們還要做進一步的解釋。

今天我們講景德鎮,我們口口聲聲稱它為農耕時代的工業奇蹟,這當然沒錯,但是有一點在時刻也不能忘啊。它畢竟是在傳統社會包圍裡的一個存在,即使我們稱它為工業文明,那也是農耕文明土壤裡的工業文明的一個小盆景,它週邊可是傳統社會的汪洋大海,一千年來的景德鎮,它面對的對手可不像今天的一個什麼陶瓷產業基地。你滿腦子想新工藝、新產品、新行銷、新素材就行了。

在傳統社會,景德鎮最大的敵人是什麼?就是他旁邊的所有力量都在對他虎視眈眈。什麼叫土匪?什麼叫豪紳?什麼叫幫會?還有那個朝廷,對吧?週邊的這些勢力都在想,哇,你這麼有錢,我怎麼也能分一杯羹呢?你注意一下景德鎮的這個鎮字,這個字有意思,提起這個鎮字,我們往往會有兩種不同的感受,一種感受鎮、小鎮、市鎮都是繁榮複述,人聲鼎沸,一派人間煙火的感覺。好溫暖。但是鎮子還有另外一邊的感受,你聽那組的詞,什麼鎮壓、鎮守,哎,都是氣勢洶洶、力大深沉、暴戾平定這種感覺。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它怎麼能夠共存在同一個字上呢?對,這就是漢字演化的巧妙,這個轉捩點其實就出現在宋朝。請注意宋朝之前所謂的陣,那就是軍陣,就是駐軍大兵一到一方就安寧了,就像拿一個大鐵塊啪我壓住一個東西鎮住沒?鎮住了,景德鎮的鎮一樣啊。

東晉的時候最早設鎮叫新平鎮,一聽這個名就知道一定是因為原先開發這一代的時候,可能在山區平定了一股什麼土匪啊,然後乾脆就駐軍了,就不走了。我看你還能翻出個花來。哎,設了一個軍陣。設了軍陣起個名。取個什麼名呢?唉,不是新晉平定了一股土匪嗎?就叫新平鎮,我估計就是這麼來的。

那到了宋代的時候,雖然北邊的軍事壓力還是很大,但是南方深度開發了一片和平繁榮,所以南北朝到隋唐時期,在南方設立了一些軍政,到這個時候就失去了軍事意義。但別忘了這些軍陣原來在選址的時候,首先肯定是交通節點,方便調兵。而且因為原來有軍營,好歹裡面住著好幾百個人勒,週邊老百姓在這做買的做賣的,也多多少少形成了一定規模的市場。有市場這就能收稅,這就是一筆裁員吶。所以從宋朝開始的時候,就在這些鎮的旁邊設立了監政官,幹什麼計收稅,也維護一下當地治安。

對,咱們景德鎮有了監政官,就是從景德年間開始的。我再舉一個例子,作為一個旁鎮,比如說今天江蘇常熟有一個很著名的鎮叫梅里鎮。誒,聽鎮名多美,梅花李樹,還有一派江南風光。那是這樣,不是啊。梅里鎮的起源非常簡單,剛開始也是個軍陣,是朝廷派了倆將軍,一個姓梅,一個姓李,在這住房是個軍陣。後來老百姓就在這和軍人做生意,漸漸形成了一個商業化的市鎮,所以你聽這個轉型的過程是不是跟景德鎮差不多?而這個轉型都是在北宋初年完成的啊。所以朕這個字兒在漢字當中的兩種不同的感受也在這兒,唉,就會流了。

從這個演化過程我們也可以看得出來,我們祖先那句話怎麼說的,叫碧露藍縷,一起山林不容易,先兵後禮,任何地方的開發都是從蠻荒到繁榮的過程啊。好,我們再回頭來看景德鎮。我們現在講的是宋真宗時期,這個時候朝廷財政不錯,很寬裕,但是過不了多少年,我們很快文明之旅就會講到了宋神宗時期,朝廷就開始缺錢了。那景德鎮的這筆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重,因為你跑不掉嗎?你天天在這裡造瓷器嗎?對吧?你賺錢,唉,那朝廷還能不分點嗎?在宋神宗西寧年間,景德鎮貢獻的商稅已經達到了3, 000 多關,要知道它只是個真吶,比他大得多的那個福良縣商稅才5, 000 多罐,那即便是這樣,朝廷當然不會滿足了。到了元豐年間,還給景德鎮專門訂製了一個機構,這個衙門全國僅此一家。就在景德鎮不光管理瓷器的買賣,而且盯著要收稅,你看考題出來了,你不是規模大嗎?你不是能賺錢嗎?拿過來,朝廷把說服壓過來,我看你景德鎮還能不能活。

但這時候就牽扯到收稅的一個原則了,國家收稅是有原則的,不只是收的越多越好,更重要的是這個稅他得好收,對吧啊?就像亞當斯密當年就提出過稅收的四個原則,所謂平等、確定便利和經濟。什麼叫平等啊?就是大家說服要公平。什麼叫確定啊?就是我交稅的人我要能算得出來,我今年到年頭我會繳多少稅,我心裡都有數。那什麼叫便利呢?就是我繳稅要防便,什麼叫經濟呢?就是收稅的成本還要低。這也不是亞當斯密這麼想,所有想收稅的統治者,這四條他都要做到。那宋朝的衙門也是一樣收景德鎮的稅,這怎麼收?你想這個在技術上是有難度的,對吧?收稅的官人難道跑下去一件一件的數幾個盤子幾個碗,那還不累死?呵呵,你要是當時的稅官,你也得想出一個辦法。什麼辦法?對,以窯的大小來收稅。你不是造瓷器嗎?你們家一個爻造好了,這容積大小就固定了,那每一窯的產量,哎,基本上也就固定了。每一年能燒多少次窯?它基本上也就是定的。那好,那咱們就依照你家有多少窯、有多大,咱這個數來收稅。你看這就符合剛才我說的付收稅的那個經濟原則,在稅收歷史上這樣的事兒特別多,它帶來了一個非常有趣的互動。

舉個例子,比如說英國原來有個窗戶水,這個稅的本意是想收房屋稅,那房屋稅怎麼收?每家住的面積大小?我還要拿這個皮尺給你上門搞測量?成本太高了,太複雜了,不符合稅收的經濟原則,還容易有爭議。收稅官就想了這麼個辦法,那我就算窗戶好了。你們家房屋面積大,窗戶一定多唄,對吧?我就數你家幾個窗戶,你要繳多少稅?例如你們家 10 個窗戶以下兩個縣令, 10 個窗戶以上 6 個縣令,這活都好乾。我拿著個本,我站在街上,我數窗戶,這稅就收了,但你發現沒有?稅收這個事有意思的地方,它 95 在這,它是一個互動過程,你收稅的想要便利,交稅的就利用你的便利準則。我想法逃稅,比如英國人你收窗戶睡,那行了,我將來蓋房子我就少開窗,甚至不開窗,或者是開暗窗。

好了,時間一長,英國的建築變成了什麼樣?就是沒有窗戶,室內的光照普遍不好,國民的身體健康都要受到影響。所以後來窗戶水就廢除了,所以這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帶著這個觀念我們再回頭來看景德鎮的這些民謠,他是怎麼跟官員收稅互動的?你不是按照爻的容積大小來收稅嗎?所以我的努力​​方向就是每一搖我得減少蠶絲品,對吧?我一年得想份多燒幾腰,更重要的是每一腰裡我得到更多的產品,這都是我的努力方向。

因為稅基就那個稅額是定的,我只要這個方面在數量上有所突破,我不就能逃點稅、避點稅嗎?但是你聽出來了,初心是為了逃稅避稅,但是無論是我前面講的是每年多出幾腰,還是一腰多出點產品,還是每一搖的產品裡面少一點殘次品,這是什麼詮釋?技術創新?我舉個例子,比如說我怎麼能每一搖能燒出更多的產品,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思路就是原先的碗是一個一個的擺在那守,現在我就倒扣著摞起來手,技術細節我就不講了,只說效率提升的程度。

就這些碗,它一旦摞起來了,有學者專門研究過,這麼一摞同等溶積的瑤爐,能堆疊4- 5 倍的量,這一平均下來,每隻碗要交的稅不就少了嗎啊?當然了,這個方法會導致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倒扣的碗口它上不了憂。在宋朝我們管它叫盲口,意思就是粗糙的碗口,你想想碗口變得粗糙,那吃飯喝水的時候體驗就不太好,拉嘴,對吧?所以今天這種送碗這種瓷器已經絕跡了。那你說這景德鎮這瓷器商人也不咋地啊,這是靠粗製濫造來避稅嗎?能這麼說,美觀、高品質當然可以是努力的目標,但是對於一個工業體系來說,把產品的價格打下去,讓物美價廉,這本身也是努力的目標。景德鎮的目標用戶又不是北方的那些民謠,什麼皇家,什麼貴族,都是平民老百姓,價格低量大才是王道,這才是景德鎮的最大市場。

有芒口就有芒口嘍,有啥了不起來?我再來舉一個例子,你從這裡面再來感受一下景德鎮的那個工業,它的創新,那個方向的複雜和多元。話說這時候雌性的審美觀有一句話叫南清北白,南方人愛清瓷,北方人愛白瓷,那你說這是審美偏好嗎啊?是,但是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原料的化學成分不一樣。南方的磁石含鐵量高,所以燒出來就偏青色,用長了南方人就覺得自己喜歡青色。北部的瓷式含鐵量低,所以燒出來是白色,就這麼簡單。本來這個格局是定的。

安史之亂來了,北方陷入了動亂,大量北方人口南遷,這就帶來北方的審美習慣、消費習慣就來到了南方,趕緊看,這就是市場的一個波動,對吧?機會就來了。請問這個時候景德鎮作為瓷器業的後起之秀,他該怎麼選?兩條路,一條路是繼續做南方人喜歡的青瓷,這條路沒有什麼可走的,因為當時南方的第一大窯是浙江的龍泉窯間,又有技術又有品牌,繼續走這條路,永遠當老二有什麼意思嘞?好,我們再來看另一條路。那景德鎮這個時候去做白瓷嗎?是迎合了新興市場,有一波從北方來的人喜歡白瓷,但是用南方的瓷實做白瓷,那個技術門檻很高的。前面我們講了,這是因為磁石裡面有鐵元素,有雜質,你要把它去掉是花費成本的技術,也是很難的。警車陣怎麼選啊?兩條路都很難,景德鎮最後的選擇很簡單。嗯,我選擇做白瓷,但是我為什麼要按照你們的路作白瓷來啊?我也,我是白,但是我有必要白的那麼地道嗎?有一點輕,你們北方的官窯接的是大量官府的訂貨,你們搞那些講究?這些講究綁架不了我。

於是景德鎮居然搞出了第三條道路,生產出了中國最早的青白瓷,是白瓷裡面有點青,那你說這不是兩邊都不靠嗎?這不是下等貨嗎?這時候你就要看市場的渺處。工業經濟面對的消費市場是一個隨時波動的市場,沒準哪塊雲彩有雨,沒準哪一隻豬就突然踩上了風口。北宋的時候,景芝鎮突然遇到了一個風口。什麼呀?是絲路,因為黨相和遼朝的阻隔,斷掉了原來西域的玉石就傳不到中原了。咱們中國人自古很古,早的時候就喜歡玉,這時候玉美了怎麼辦?哎,景德鎮提供了清白瓷,大家一看這不正好嗎?這個玉有毛區別嘞?對,景德鎮的清白瓷這時候就被民間搞了一個綽號出來,叫什麼?叫甲魚,這不剛好嗎?沒有真玉,再拿假玉給眼睛解饞。何況景德鎮的東西它主打一個便宜,所以銷量就大增。

景德鎮的第一桶金就是這麼來的,你看這是不是驗證了工業經濟的一個規律,就是在工業經濟裡面沒有什麼哪個創新方向,就是確定的,就必須按那個方向走,不,任何方向的突圍是都有可能成功。其實景德鎮後來在元代大放異彩,搞出了元青花,這也是一個創新突圍的故事,也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故事。不過袁青花,我們文明治旅講到元代的時候,我們再說這兒我只提醒一點,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猜全世界現在收藏原青化瓷器最多的博物館是哪家?不好意思,世界上收藏原青花最多的博物館不在中國,是土耳其的托普卡比宮博物館排名第一,伊朗的阿德比爾神殿博物館排名第二。為啥是土耳其是伊朗?為什麼會這樣呢?很簡單。因為景德鎮當時的市場早就突破了中國原青花這種瓷器,它是為全球生產的,尤其是為當時的阿拉伯帝國生產的。所以原青花它無論是原料還是上面的紋樣,還是最終的消費者,他都可能來自其他國家。

你看這又是一個跳出原有市場,找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突破口的創新股市啊。這個故事以後我們再講,你發現沒有,工業文明它就是這樣,創新突破是真的,不按老規矩來的,哪條路都有可能通。今天我帶了一本書,是經濟學家熊彼得在 1942 年出的一本書,叫做資本主義、社會 主義與民主。本書裡提出了一個非常精彩的概念,叫做破壞式創新,這個字可就說出了工業經濟和農耕經濟那個最本質的差異。農耕經濟也創新,但它的方向差不多就是那個方向,是持續累積的,在原方向上的創新,可是工業經濟的創新,它往往體現為對原來的破壞,而且是四處破壞,可能是這產品形式、技術路線、企業組織、市場制度、經濟結構的全面破壞。

就像我們這一代正在經歷的親眼所見的新能源車的革命嗎?新能源車它可不是在原來汽油車技術上的迭代,它創新的非常徹底,破壞的也非常徹底。原來的技術、產品、品牌、市場,甚至人、車路之間的關係被全面重組,這叫做破壞式創新。從剛才我們講的 1000 年前的景德鎮的故事裡面,我們已經可以看得出這種工業文明式的、破壞式創新的力量。我們順便說一個小問題,景德鎮叫景德,那請問是真宗皇帝正式下昭旨把自己的年號賜給了這個小鎮嗎?還是民間自己起的,最後叫著就習慣了呢。我在讀資料的時候,這兩種說法我都看過,但是我自己是比較相信後一種說法,為什麼呢?首先我是沒有看過任何正式的史料,說朝廷下詔書賜名景德鎮,我沒見過。那其次你想皇帝要把自己的年後賜給一個地方,當地名歷史上有很多的啊。但是你這個地方總得跟皇帝有很特別的緣分,比如說後來南宋的宋高宗在逃跑的時候在越州待過,就有感情了,所以就把自己的年號賜給了岳州,這個地方就叫什麼叫紹興,都是有感情連結的。

而回到 1006 年,咱們這位宋真宗肯定是沒有來過景德鎮的,景德鎮當時也沒有燒造什麼高端的進貢的瓷器,讓皇帝龍顏大悅,他沒有這種機緣嗎?這要怎麼賜給你呢?再有啊,你如果聽我剛才講的幾個景緻鎮的故事,我估計你也砸不出味了。破壞式創新那是這個地方的底色,亂拳打死老師傅,強馬赤狙,乾品牌這種事兒,這種地方是乾得出來的啊。所以我就想像一個場景,比如說反正這個瓷器翻過來,你看這碗底兒,它上面印著景德年質這樣的字樣。民間口傳可能傳著傳著就變成了景德政治啊。然後一看這拿年號當品牌是個不錯的主意,席非城市將錯就錯啊。咱就這樣吧,我們這個地方就叫景德鎮了。反正我想我要是景德鎮人,我是更願意相信這後一種可能,我覺得這比什麼皇帝把年號賜給我,這要光榮的多,我覺得這才是我們祖先從一無所有開始闖蕩市場,御神殺神,禦佛殺佛,我們的祖先該有的樣子。

反正我這次在讀景德鎮史料的過程中,最讓我動容的是景德鎮的那些神仙啊。例如景德鎮供奉的一個神叫失主,這個人的名字叫趙凱,據說是晉朝人。這位趙凱剛來到景德鎮的時候,遇到一個詞,謠燒不出好慈禧,大家就開始祭祀逃繩,這位趙凱二話不說拔出劍來就刺向逃繩,結果就解決了這個窯的通風問題。在窯上刺出了幾個眼嗎?通風就解決了嗎?結果就燒出了好產品。所謂這位趙凱就成了景德鎮的神祖師爺。景德鎮還供奉一個神,叫烽火仙師同賓啊。這位就更猛了,據說他是明朝人,有一次景德鎮燒造大龍崗,一直燒不出來,這位同民就急了,於是縱身一躍,自己就跳到窯裡,用犧牲自己血肉之軀的方法解決了這個技術難題。

大龍缸燒出來了,這你看看景德珍的神仙,他要的是什麼?他要的就是技術突破,我想要的就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我不管我破壞的是先前的神仙信仰,還是自我的肉身,反正我要突破一個今天的工業時代的產品經理。聽了這樣的神仙故事,可能內心裡也會覺得,唉,這才是跟咱們的一路吶。

我們對美好生活的訴求,源自每一扇不凡之門的開啟。卡薩帝,為愛而生,連結家的藝術。今天我們是講景德鎮,其實我們是要透過景德鎮這個視角來看看農耕文明包圍下的工業文明它應該是個什麼樣子。農耕文明、工業文明,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經濟形態,也是文明形態。弘耕文明它有一種不自覺的趨勢,就是我要按照固定方向去堆疊它內在的複雜性,你比如說有個碗,光能用不行還得好看,光好看不行還得講究,光講究不行還得有名人背書,裡面的元素越豐富越好啊。比如說汝爻那個天青色,不就是因為有個皇帝說了一句話嗎?哇,雨過天晴雲魄處,褶般顏色作將來啊。

有人說是後周世宗說的,有人說是宋徽宗說的,甭管是哪個皇帝說的,反正是個皇帝。你看這個複雜裡面又多了一位元素,這不就更好嗎?這就是他追求的方向。宋朝的瓷器有所謂北宋玩功,南宋玩右的說法。什麼是玩功啊?就是玩命的雕出更繁複的造型。什麼是玩右啊?就是多層土釉,讓它的色彩更加的豐富好看,南宋龍泉窯的又最多搞到了 7 層啊。總之農耕文明的那個手工藝就是往精工細作堆疊,元素越複雜越好往這條路上走。但很可惜,走這種道路的五大官窯都沒有景德鎮命長,也不光是咱們中國文化,你到歐洲去看那個繁複的巴洛克的藝術風格,也是一樣的路數,後來也是一樣的沒落嘛。現代工業文明那就不一樣,反其道而行。我為什麼要按照固定的方嚮往上堆疊複雜因素呢?我是往下探索,什麼叫下就越貼近老百姓,越貼近市場,往那個下去探索,怎麼樣能更方便、更易得、更便宜?我們工業文明就這麼努力,我們現代人的生活當中其實這兩個方向都是共存的。

舉個例子,比如說日本有壽司,所謂的壽司之神托,那說的生乎其神,壽司各種細節各種講究怎麼好?反正我們這種外行人也吃不出來唄,那個價格上去,據說吃一頓日本壽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壽司好幾千塊錢,還得排隊。但是貴出天價,一年能吃的人數量還是非常有限。所以你看這本質是不是農耕文明的邏輯?如果是工業企業,同樣面對日本的壽司這個產品,你會怎麼思考它嘞?當然是怎麼標準化,怎麼盡量便宜,怎麼樣銷售的滿世界都是量大,對吧?這才是我努力的方向,所以就有了我們現在在便利商店能買到的人都吃得起的飯糰,其實味道很好的。

你看這是兩個文明的截然不同的性格,有這麼一些說法嗎?所以現代工業文明最牛的地方,它不是讓女王能穿更多的絲襪,而是讓每個普通的女工都穿得上絲襪。它不是讓飲料變成窖藏幾十年的珍稀美酒,而是讓乞丐和富豪能喝一樣的可樂。而且不管你多有錢,你都不可能喝上比那個乞丐喝的更好的可樂,這才是工業文明的成就啊。

所以為了做到這一點,工業文明是拼命的深化分工,拼命的擴展網絡,拼命的增加產量,拼命的技術創新,最後的目的就是拼命的抵達普通人。你看這個過程是不是有點像我們聽說的古希臘神話裡面的那個巨人安泰,雖然他力大無窮,但是力量都來自於大地母親啊。工業文明和安泰一樣,一生的方向就是向下,再向下,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聶文明當然也有他的問題,他也製造了很多惡果,但是我們這一代中國人,我們剛剛眼嗆著國家完成了工業化,剛剛品嚐到工業文明第一杯甘甜的美酒。所以今天才看到景德鎮這個深藏在中華文明內部的工業文明的火種人士,怎麼讚歎它都不過分。當然你可能會說了,景德鎮是個火種,但它不一直是個火種嗎?它又沒有點燃什麼熊熊大火,又沒有在中國引發什麼工業革命,這有什麼意義?當然有意義啦。文明進步這個事兒它不是一蹴而就,它非常慢,它不是刷視頻,手指一劃就切到下一個畫面,文明進步有的時候就是靠小火種、小局部長期存在,等那個契機一到,它再蔓延開來,變成遍野的野火。在歷朝歷代講景德鎮的史料當中,有一條經常被引用,就是大文學家王世珍的弟弟叫王世茂寫的一段話,這段話就是形容景德鎮的生產,每天晚上火光沖天,大搞生產,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40 雷電陣。就是不停的 40 週轉,又是打雷又是閃電,就這麼個陣子,那個生產那個紅火。但是我注意到的是他下面一段話,王世茂說了,說這個地方的老百姓很富,很多小孩子都能上學,很難得的。但這麼多年來,景德鎮一個中舉人的都沒有什麼原因,估計也是遭了天譴,恐怕是因為你們這群人天天挖,把風水搞壞了的原因。

是王世茂的理解,那隔了這麼幾百年,我們現代人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這哪是因為這個地方缺乏人才啊?是這麼多小孩上學,他也考不起個科舉。不是景德鎮人的心智已經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你看其他的一些商幫,我們看到那些史料裡面,他們賺到錢了,就是拼命供孩子讀書啊。讀書是為了什麼?在當時就是為了當官,讓他們回歸正道,所謂的正道回歸他們認為的傳統社會。但是在景德鎮這兒,大人小孩天天在幹活,他們心裡分明是看到了另外一條人生發展之路,那同樣是一條可以發家立業的,可以安放理想的路啊。我還考什麼科舉,他們沒有那個動力啦。當然了,我們是沒有機會和當時的景德鎮人咱們推心置腹,聊一聊你們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考不取科舉?但是我猜他們的一部分人的一部分心智已經隱隱然進入了另外一條和農耕社會平行的文明軌道。最近我在知乎上看到一個帖子,說的是 90 年代之前的中國鐵路。我們這代人都知道,鐵路曾經是中國國土上一個非常神奇的存在,簡直就是國中之國,而它跟旁邊的中國那個面貌都不一樣。他有自己的領地,自己的人口,自己的什麼暖氣、供電、閉路電視、電話系統,甚至鐵路,有自己的公安、鐵路,自己的法院呀。

我小時候就認識一些在鐵路學校上學的孩子,他們管我這樣的孩子叫地方上的那個嘴臉,那個自豪感,特別討厭他們,那個自豪感是藏不住的,為什麼?當年的鐵路和我們今天說的景德鎮一樣,它是一個傳統社會的汪洋大海裡面的那個工業化社會,鐵路它遍及全國,分佈很廣,但是它畢竟只有細細的一條線,對吧?為什麼鐵路是工業化的?你想鐵路是外來的,它一定是精細分工的,一定是充滿了知識的,一定是充分合作的,是高水平的、工業化的。

別的不說嗎?80 年代我看過一個數字,說當時鐵路上職的識字率超過90%,那地方上我們一定是達不到的啊。當時很多城市的什麼鐵路小學,鐵路中學的排名在本城市都很靠前哪,倒不是說他們生源有多好或師資有多強,而是家長更是一個就是,我是工業社會來的,我更會配合老師的工作。

那個貼文裡就講了一個場景,說學生打架,老師一個電話直接把雙方家長全部叫過來,有事說事,攤開來講清楚,什麼工作都好做,因為你們本身都是同事嘛。你看就這一條就把周邊社會給比下去了,這樣的工業社會和周邊的社會,你說格格不入也行,你說遙遙領先也行,反正那是一個時代級別的插曲。

那為什麼 90 年代以後鐵路好像就沒有原先那麼風光了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國普遍都進入了工業社會,地方上的發展水平追上了鐵路上,鐵路作為一個孤立的工業系統,沒有必要再保持自己的孤立了。所以鐵路不是沒落了,它是被工業化的中國融化了,你不覺得嗎?今天我們講的 1000 年前的景德鎮在中國文明中的角色,也有一點點像是 100 年來鐵路在中國扮演的角色哦。它在傳統社會的底色中提供另一種文明的樣式,提供另一種生存和發展的可能,直到有機會把小小的火種變成燎原的大火。

其實每個時代都是這樣,未來時代的樣子其實就在身邊某個角落、某個盆景裡面已經完整呈現,只不過它並非是主流。就像科幻小說家威廉吉布森說的,未來已來,只是上部均勻。這期文明之旅我們講的是 1006 年的大宋朝,我們現在是在江西景德鎮,盤歡依舊。這一年就要過去了,我心中一動,你說咱們都已經到江西了,咱們稍微繞一點路,咱們去看兩個人唄?一個人咱們去撫州,當時叫臨川,離景德鎮很近,只不過不巧,咱們現在見不著他,他在前年,也就是 1004 年景德元年就被當作神童推薦到朝廷去了。

這個人是誰啊?不是別人,就是後來的名相。晏殊也是寫,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那棵艷樹。見不到晏殊,挺遺憾的。那咱們就順著府和往西到南昌,再從南昌往南走,順著贛江往上游到瀘嶺去。就是現在的積壓,我們去看誰,其實也不是看誰了,他現在也不在,我們就是隨便的感懷一下這個人的祖籍就在廬陵,就是他爸爸的出生地。

現在他們一家是遠在四川綿陽,這個人現在還是他母親懷裡的胎兒,明年才出生,但是如果少了這個人,中國的文學、史學就少了無數的佳話,這個人就是歐陽秀。歐陽修明年就要出生了,想想還真是有點激動。你不覺得嗎?咱們文明之旅節目走到了 1006 年,距離那個我們熟悉的、溫暖的群星璀璨的北宋大時代越來越近了。1007 年下一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