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佇立在竹林中的木樓。
木樓周圍的竹子剛開過花,竹花凋零,只殘餘七零八落的幾粒在枝頭,竹葉雖青,卻也能見到了未來的蕭索。
竹林中的泥地沒有雜草,一團黃泥自土中蜿蜒而上,一直覆蓋到木樓的牆角。
那是白蟻的蟻道。
這棟木樓在此停留,已經整整三年之久了。
木樓座下方本有滾輪,木製滾輪早已朽壞,木樓蟻道遍布,窗櫺破碎,若不是此類木頭曾經大海浸泡,本是防蟲的沉船木,這棟木樓早已不在了。
不過木樓雖破,樓裡還住著一隻狗。
今日那土狗哈氣躺在木樓門口,曬著竹林中斑駁稀少的陽光,神情頗為愜意。
這裡是阿泰鎮後山。
一處偏僻普通的竹林。
一聲微響。
那危樓中的土狗耳朵陡然立起,轉了兩轉。
緊接著遠處又一聲響,竹林枝葉紛飛,半截青竹凌空飛起,啪的一聲掉在木樓之前,沙土飛揚,幾粒沙子差點飛濺上土狗的眼睛。
那土狗嫌棄的別過頭,翻身站起,熟練的鑽進了危樓內破爛不堪的衣櫃內。
「篤篤」三聲,遠處三點寒芒飛來,一枚釘入門前竹竿,一枚射空,還有一枚穿門而入,正中樓內四分五裂的一個鍋蓋。嘩當一聲,那鍋蓋由四五塊碎成了七八塊,旁邊的衣櫃靜悄悄的,彷彿其中根本沒有一條狗一樣。
“哪裡走!”
更遠處有人低聲叱吒,一道光亮閃過,竹林中叮噹之聲不絕,先前潛入者善於暗器,仍在林中隱匿行踪,但見半空中點點銀光,返身向來人射去。
碰的一聲微響,銀光被那一道光亮倒震開去,噼裡啪啦,又將那木樓射穿了七八個洞。
一人自林後現身,緩步而來。
來人身材高大,一身紫衣,頗具威儀,先前擲入林中的是一柄普通長劍。他擲劍之後不取回,淡然站在林中,「白毛狗,出來。」
隱身林中那人怒道,「肖紫衿!欺人太甚!我殺那林家保鑣的老婆,關你什麼事?八百里追殺,從東北追到江南,堂堂四顧門門主為何要與我銀犬哮天過不去?
蕭紫衿負手而立,淡淡的道,「除惡務盡,林家保鑣的老婆,並不該死。」
竹林中那人怒道,「我殺的又不是你老婆……」一言未盡,肖紫衿聽聲辨位,袖袍一動,袖風直擊右方竹林。只聽轟然一聲,竹下泥土炸開,一人從土中滾了出來,滿頭白髮,正是銀犬哮天。蕭紫衿不等他再開口,拔起土中長劍,劍芒一閃已點住他身上穴道,隨即將人一腳踢開,微微瞇起眼,打量著眼前的木樓。
銀犬哮天武功差勁,肖紫衿擒他不過舉手之勞,他也非八百里追殺,不過正巧撞在他手裡,順勢為之。
他是自京城回來,往寧川而去。
他從未來過阿泰鎮。
阿泰鎮竹林中這間木樓,有些奇怪。
蕭紫衿打量了這危樓幾眼,握劍在手,緩步進入了這棟木樓。
這棟大樓已被蟲蟻蠶食了大半,屋內桌翻椅倒,不知發生過一場大戰,或是時間太久,被野獸損壞。似乎曾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放在屋中,那張桌子還在,椅子卻已散落一地。尚且穩固的桌子上有一塊髒兮兮的破布,依稀放在那裡很久了,肖紫衿用劍一挑,乃是一塊上好的錦緞,品質極佳,至今未朽。
這什麼人住在這裡?他越看越奇,此處桌椅板凳都十分尋常,牆角尚有一口水缸,但此地卻非尋常農夫所住。
這裡充滿了多人、多次來來去去的痕跡。
衣櫃破碎、箱子和盒子也被打碎扔得到處都是,地上的腳印雖是陳年,卻也非同一人,彷彿有許多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來到此處,然後翻箱倒櫃,到處找東西。
此處木樓還有二樓。
肖紫衿自不怕這危樓垮塌,他自一樓的破洞一躍而上,這棟木樓的二樓幾乎坍塌,碎木滿地,有些碎木碎得整整齊齊,肖紫衿一眼認出,這就是掌力相拼的痕跡。
不但有人在一樓翻箱倒櫃,還有人在二樓大打出手。
為什麼?
一棟木樓。
蕭紫衿長劍一揮,木樓下蟻穴爆開,黃泥飛濺,他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了滾輪的痕跡。
吉祥紋……蓮花樓。